Friday, May 8, 2015

別讓RCA事件只是一天的「即時新聞」

別讓RCA事件只是一天的「即時新聞」

2015-04-21 18:32:25 http://opinion.udn.com/opinion/story/6077/851429-%E5%88%A5%E8%AE%93RCA%E4%BA%8B%E4%BB%B6%E5%8F%AA%E6%98%AF%E4%B8%80%E5%A4%A9%E7%9A%84%E3%80%8C%E5%8D%B3%E6%99%82%E6%96%B0%E8%81%9E%E3%80%8D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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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RCA的訴訟案宣判,歷經15年纏訟,台北地院終於宣判RCA與購併RCA的法商湯姆笙公司,需要連帶賠償445人共5.6億元的賠償金額,判賠工殤人數與金額,均破我國司法紀錄,可謂一項重要的里程碑。
因為年代久遠,許多人其實並不清楚RCA事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話說RCA(美國無線電公司)在那個年代可是美國製造電視、音響等家電通訊產品的第一大 廠,甚至當年登陸月球的實況轉播也是拜RCA的技術之賜,才同步傳給全世界知道。也因為這樣顯赫的名聲,RCA當時在台灣政府的獎勵下來台設廠,作為佈局 全球生產線的第一步,有學者直言它的地位就像是現在中國的「富士康」一般。
從1970到1992年,RCA在台期間違法傾倒有機溶劑,嚴重污染廠區內外土地及地下水,爆發上千名員工罹癌、生病,逾216人死亡的爭議。這段期間自 救會集結了被害人及家屬,提告求償27億元,結合了許多人的協助及奔走,終於有了一個大家不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的結果,這是一個極為漫長與艱辛的歷程。
這幾年在許多學術研討會上,我親身聽見學者對於這個案例的研究及報告,瞭解這個事件背後需要克服的各種困難絕非一般案例所可以比擬。其中包括科學層面上的 各種專業鑑定、科學證據的保存及查找、因果關係的論證、法律條文的釐清、僵化官僚體系的衝撞、司法觀念的突破等等,過程中結合學界、醫界、法界、社運人士 與當事人的合作,每一個片段如果獨立開來,個別都是一個龐大的課題,都足以被典藏起來作為往後持續討論及教育的範例。
以法律層面為例,法官如何傳訊包括流行病學專家、毒理學家及環工專家等鑑定證人,如何採信這些證人所提供的科學研究資料,這些環節幾乎都沒有前例可循,卻 足以影響最後的判決。如果法官及辯護律師團沒有相關的認知及執著,很可能就在不考慮這些因素的狀況下,難以說明廠區污染及罹患疾病間的因果關係,而讓本案 的最後判決結果逆轉。
目前的台灣,正在經歷過去工業肆意發展下的後遺症,未來類似的爭議想必只會更加頻繁,而這個判例足以作為未來許多公衛及環境爭議上的重要參照,如果我們可以讓律師或法官在養成過程中,儘早接受類似跨領域案例的洗禮,必然可以讓整體法律解釋的視角更加周延。
然而,我們的社會不管是在體制內或是體制外的教育,似乎都不太鼓勵大家去深入認識這些議題。在這一次事件的相關報導中,許多媒體都用「《永不妥協》的台灣版」作為標題來報導,可見我們認識《永不妥協》這部電影遠比認識RCA這個事件要來得多,所以才需要用借用這樣的片名來說明這件事。但是台灣為何沒有自己的《永不妥協》呢?
在《永不妥協》電影中,單親媽媽為了保護自己的小孩,一邊和電力公司的大律師周旋,一邊搜集相關證據力抗強權,正義形象深植人心。前年韓國電影《另一個承諾》改編一個工殤的真實個案作為題材,記錄一位年輕女工於三星半導體工廠上班因經常接觸有毒化學物致死,女工的父親為女兒爭取公義而對抗大財團的故事,在當地引起很大的迴響。這些被記載,與被故事化的案例必然會在文化中長期發酵,讓一般民眾瞭解更多事情的真相。
相較於台灣,我們不缺熱情的知識份子與社會人士,為這些案例奔走並留下歷史見證,例如2002年蔡崇隆導演就已經拍攝《奇蹟背後》記錄片,重現RCA事件的始末及爭議;2013年,工作傷害受害人協會出版了《拒絕被遺忘的聲音-RCA工殤口述史》一書,記載了12個RCA當事人最真實的故事。然而除了這些珍貴的記錄之外,我們還很需要有人願意將這些資料進行進一步的轉譯,不管在教育上或是文化上,讓這些寶貴的經驗及知識可以用更普及的方式進入我們的生活中,而不要僅是這種爆衝式的一日頭條。
希望不久的將來,我們也能有自己的《永不妥協》,讓下一代不要再重蹈這些不堪的覆轍。
 

黃俊儒

中正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教授,「科學傳播教育研究室」主持人。 長期關心科學傳播的工作,主張推廣科學不能只是上對下的關係,不能只是榮耀的崇拜,更不能只是逸樂化的軟柿子。勉勵自己仔細地在各種不同的層面上,找出科 學與一般大眾、市井小民、販夫走卒間,在生命上的共鳴與交會。著有《別輕易相信!你必須知道的科學偽新聞》一書。

是「知識劇」不賣錢,還是我們拍不出能賣錢的「知識劇」?

是「知識劇」不賣錢,還是我們拍不出能賣錢的「知識劇」?

2015-05-06 16:12:23 http://opinion.udn.com/opinion/story/6077/885318


《麻醉風暴》劇照。 圖/公視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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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公共電視播出的《麻醉風暴》引發熱議,精緻的說故事方式喚得許多人的共鳴。有人會用「職人劇」的風潮來形容這陣子幾部與某些特定職業發生關連的電視 劇,但是我不認為這是關鍵,因為這些戲劇如果成功,理應是為「知識」講了一個吸引人的故事,而不在於掛勾了什麼樣的職業。否則《娘家》裡面的豬腳師傅、 《愛上兩個我》裡面的廣告設計師、《沒有名字的甜點店》裡面的甜點師傅,不也都是一種職人,但是為何沒有引發同等的好評呢?
我傾向用「知識劇」這個名稱來定位這類像《麻醉風暴》,或是國外例如《新世紀福爾摩斯》(英)、《宅男行不行》(美)、《破案天才伽利略》(日)、《急診男女》(韓)等叫好又叫座的戲劇。他們的共通點並不是僅僅在表面上選用了哪一項職業作為題材,而是除了編織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之外,更將知識巧妙地融合在許多戲劇的環節,看完之後除了感覺有被娛樂到之外,竟然還會有一種無可言喻的精神飽足感。
這樣的東西在台灣社會真的不會被觀眾買單嗎?我從一些第一線影視人員的訪談中發現,我們影劇圈一直以來總是先預設觀眾是愚蠢的、懶惰的、不思考的,只想在 工作疲累之餘癱軟在沙發上按按遙控器了事。所以一般來說,傳統影視工作者不太能相信「知識可以賣錢」這檔事,所以只是盡可能地生產一些弱智化的產品來填塞 大家的垃圾時間,換得自己的苟延殘喘。如果被質疑為何如此膚淺,多數歸因大環境不佳、資金不夠、餬口困難,很少檢討(或承認)是因為自己無法說出一個既充 實又有賣點的故事。
在台灣日漸空虛及貧乏的社會氛圍中,「知識劇」是沒道理不賣錢的,因為「知識」可以提供一種精神上的富足感。你可以想像再絢麗的跨年晚會都掩不住離開現場 後的濃濃空虛,事業上再多的進帳也餵養不起被淘空的靈魂,沒有人希望自己是行屍走肉,所以不應該小看這樣的需求,否則不會有這麼多疲憊的上班族回家後還在 網路上追逐最新的英美、日韓劇。
不過前面講的都是以「知識劇拍得好」作為前提,如果大家明眼的話都可以發現,在這一波所謂「職人劇」的風潮中,並不是所有被點名的戲劇都有像《麻醉風暴》 一般的好品質與好口碑。所以不要懷疑「知識劇」在台灣會不會有市場,該問的是影視工作者有沒有和《麻醉風暴》劇組有同樣挑選優質劇本的好品味?同樣地在意 專業知識的每個細節?同樣地選擇用功與具備內涵的演員?
如果我們的影視工作者仍然認為,一般民眾只想看那些C咖來賓排排坐協力打嘴砲的談話性節目,或是男女主角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然後嘴巴就會親在一起的偶像劇,或是把參賽者當廉價勞工不斷回收再利用的歌唱選秀節目……。姑且幫觀眾問一句:總不能因為你店裡只賣大便,就斷言我們都只喜歡吃屎吧?

延伸閱讀

黃俊儒/久違的台灣醫療推理劇——《麻醉風暴》

黃俊儒

中正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教授,「科學傳播教育研究室」主持人。 長期關心科學傳播的工作,主張推廣科學不能只是上對下的關係,不能只是榮耀的崇拜,更不能只是逸樂化的軟柿子。勉勵自己仔細地在各種不同的層面上,找出科 學與一般大眾、市井小民、販夫走卒間,在生命上的共鳴與交會。著有《別輕易相信!你必須知道的科學偽新聞》一書。

Thursday, May 7, 2015

老兵悲歌…抗日英雄 打成戰犯

老兵悲歌…抗日英雄 打成戰犯

2055-12-31 03:05:00 聯合報 記者陳言喬/專題報導

舒仕宗,軍歌一首一首的唱,故事一條一條的說。凝視著遠方,無語問蒼天。 圖/上海淞滬抗戰紀念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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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峰與其他幾個找尋抗戰老兵的志願者,四年前從上海跑到貴州大山裡找老兵,坐飛機、汽車花了一整天,走過泥濘田埂和崎嶇小路,終於在破爛不堪的老木屋,看到了一○二師部特務連排長舒仕宗。 含淚唱軍歌 緊握部隊胸牌
「這個棉被又黑又臭、沒有一個像樣家具的窩,就是我們民族英雄棲身之所?」右腿因作戰殘疾的九十五歲舒仕宗,看到眾人來到,拿出藏了數十年的部隊番號胸牌,敞開心扉,軍歌一首一首地唱,塵封數十年的抗日記憶,夾雜著淚水娓娓道來,訴說著隱藏在內心最深的委屈。
一名五十八歲的志願者,再也忍不住,向舒仕宗跪了下去,悲聲地喊著:「老英雄,我們對不起你!」空氣瞬間凝結、時光彷彿倒流…。一周後,舒仕宗「歸隊」,找戰友去了。

舒仕宗珍藏六十多年的部隊胸章(民國三十三年軍政部監護第一總隊第六大隊廿九中隊分隊長),捐給志願者後一周離世。 圖/上海淞滬抗戰紀念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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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戰邊緣人 成國民黨餘孽
上海淞滬抗戰紀念館業務部主任王一峰平靜地告訴記者,每找到一個老兵,他們心中就震撼一次。
抗戰是中國歷史上從未有的一次民族危機,當時青年紛紛投入戰場,築成對抗日軍的血肉長城,沒有他們生命的付出,就不會有七十年前的勝利,更不會有今天大陸經濟的繁榮。
不幸的是,隨之而來的國共內戰,讓這些原都應獲得國家的榮譽、被國家照顧的抗戰老兵,成了時代悲劇的邊緣人與犧牲者。
這些老兵即使未打內戰,也得不到大陸政府的認同,連續卅年遭到鎮壓反革命、三反五反、文化大革命等政治運動衝擊。幾乎每個人都被打成國民黨戰犯、餘孽、歷史反革命、地富反壞右分子,關押、勞改二、三十年。
窩在最底層 撿破爛養自己
絕大多數國民黨老兵恢復自由後,都已六、七十歲以上,生活在最底層,靠撿破爛維生,有的直到八、九十歲,還在做工養活自己;住的是破爛的房子,穿的是臭衣服,很多人終生未成家,老無所依,死了身體發臭,也沒人管,每天活在貧困、惶恐的日子。
即使成了家,他們的子女也因父輩的政治問題遭到波及,求學、工作都不順。
每個老兵幾乎都留下終身的殘疾,晚年傷痛纏身。七十多年前他們保家衛國與日軍戰鬥;七十年來日夜浸泡在淚水裡,備受欺辱的熬過悲慘又漫長的一生,他們的尊嚴何在?公平何在?
志願者向老兵下跪,不是代表國家致歉,是以個人的悲憤,向世人控訴這個社會的荒謬與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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